遛狗

我一有时间总会到邓衫公园坐会儿。

在我面前是一片圆形草坪,夏日的阳光和雨水给了它们足够的养分,长势正旺;身后是静静的聊乾河,河岸上小孩子和宠物在打闹;头顶是茂密的银杏树,沿着草坪一周有四排巨大的银杏树,是乘凉的好去处。

草坪上人人三三两两牵着狗在散步。有时候,狗主人遇到熟人,停下脚步攀谈两句,狗儿们也凑上去,伸出鼻子嗅一嗅,友好地叫上一声。主人就低头看看它们,话题就转到爱狗身上,最近用的什么狗粮啊,在外怎么处理排泄物啊,怎么不让狗瓜子在地板上的声音太大啊。说完不免还要抱怨一声,“养狗可真是麻烦啊!”另一位也要附和一下,蹲下来摸一摸爱犬的头,“是啊,都想把我家宝贝送人了!”狗儿以为是在夸它,也附和地汪上两声。实则,两位主人都很自豪自己的养狗之道。光滑的毛发、明亮的眼睛、红润的舌头、旺盛的精力无不说明它们的主人多么尽职尽责。

有一天,一位姑娘牵着一只萨摩耶经过我的面前。小萨低着头嗅到我的脚边,我赶紧把脚缩回来,站了起来。姑娘向后拉了拉牵引带,笑着对我说,“不用害怕,安娜很乖。”并提议我摸摸它,我把手放到安娜的头上轻轻抚了抚。

“想必你也很喜欢狗吧?”

“是呢!”我的心思全在安娜身上,头也没抬。

“你自己有养吗?”

“没有,”我摇摇头,把手收回来,“我住的地方太小了,我一个人住还要上班,我怕它会急。”

姑娘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么多,脸一下子红了,安慰我说,“以后会有机会的,会有机会的。”说完就赶紧离开了。

邓衫公园除了适合遛狗外,还是广大单身青年男女相亲的地方。俊男靓女牵着自家的爱犬缓缓地在草坪上散步,他们边走边留意着周围的其他狗主人。若是他们觉得某个人还不错就走上去让狗儿先认识,他们就聊起养狗的事情。如果双方感觉不错,就把话题从狗转移到人身上。这儿相亲的好处在于,很多问题不言而喻:来邓衫公园遛狗的人基本都住在附近,附近是有名的学区房,房价可观;有精力养狗遛狗说明工作轻松,有大量的空闲时间。再说,能在大城市里养条狗家里条件不可能差到哪儿去。就这样,俊美的狗儿在戏耍中承担了另一条重要的使命。这都是我来这儿好久之后才慢慢知道的。

那天,我依然坐在平时的长椅上,看着面前悠闲散步的人和狗。这时,一个男子出现在草坪上。他身着西装,却不合适地穿着一双休闲鞋;外套的扣子已经解开,露出里面泛黄的衬衫;头发也乱蓬蓬的。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动作:他侧着身子,歪着头,左手向前使劲拉着领带,脖子也因此向前伸着,两只脚一前一后拖在地上慢慢向前挪动。其他人看到他都纷纷避开,连狗儿都躲到主人身后,有时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呜声,它们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保护主人。

这已经是这位男子第四次来这儿了。看到其他的狗主人纷纷离开这儿,我怒火满腔。这次实在忍不住,暗自找了个“事不过三”的理由上前找他理论。

“朋友!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有这么怪异的举动,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,但是你把其他人都吓走了,他们是来遛狗的,我是来看他们遛狗的。你把他们吓走了,这怎么能行呢?你能不离开这儿?再也不要来了?”

那人看着我,脚步已经停下,但左手依然拉着领带,斜着身子看着我,好像不明白我到底说了什么,过了好大一会,他把手放下,拍了拍自己的衣服,整理了一下头发,我发现他是一个挺英俊的年轻人。这时,他突然把手捂到脸上,嚎啕大哭起来,“我在遛狗!我在遛狗!我在遛狗啊……遛狗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