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猪

过年首先响彻云霄的声音不是鞭炮烟花而是杀猪时猪的叫声。猪难过年。

零星的鞭炮声已经给了猪些许暗示,如果恰好它清心寡欲,年幼时已经做了阉割手术,那么这个年它一定是过不去了,它需要完成它的使命。一群男人出现在它面前时,它大概就已经知道自己命运了,它开始嚎叫。捉猪很难,猪力气很大,还很灵活。一群大男人左冲右撞将猪堵在墙角,你抓尾巴,我抓耳朵,绳子一套,猪叫得更惨了。绑好之后,放在架车之上,推到案板前。案板傍边一个人戴着围裙,噌噌在磨一把半米长的大刀,猪的叫声更大了,小孩子都过来看。猪头和脖子伸出案板,猪仰脖长嚎,却动弹不得。持刀人瘦小如狗,和大伙说笑着走了过来,一刀毙命。一刀找到主动脉是杀猪人的基本功。谈笑间,大刀只剩下刀把在外,瘦狗也不言语,手腕轻轻一转,鲜血这才飙了出来,吱吱地全射到下面的盆里。再将刀抽出来,刀口随着猪最后的呼吸一张一合,猪血也慢飙快飙,不一会猪就不动弹了。杀猪人走到一边把手上和刀上的血洗干净。

猪被松绑,已经死了,拉到大锅前。大锅放在地上挖好的坑上,没有人想把猪抬高。锅里的水已经烧开,各位也拿着工具就位。所谓工具,其实就是一根竹竿,顶头绑着刀片,褪毛时直接在猪身上刮。猪下锅之前,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,那就是吹猪皮。吹猪皮是为了让猪涨起来,增大表面积,易于褪毛。吹猪皮不仅是一件技术活,还是力气活,得其真传者每村不过一二。人群外一人拿着一根油光的长铁杵站了出来,走过门时狠狠了低下了头,一件牛皮夹克衫也想铁杵一样保养得很好,闪闪发光。那人将铁杵交予旁人,蹲在地上,从兜中取出一把小刀,在猪的左前蹄边划开一个小口。刚刚的主刀人嘴角一撇,轻轻一笑。“今天杀得好,没剩一滴血。”主刀人不敢过早贪功,收起笑意,“马上打开再看。”夹克衫拿来铁杵,从小刀口慢慢推进,皮下的铁杵在皮下慢慢游动,先是穿过大腿,到了胸腔,再慢慢转动,把猪整个左前侧的肉皮都慢慢分离。其余三腿也这么做过之后用绳子扎死。夹克衫脱去夹克,露出里面的小黑衣,慢慢运气,几次之后,附身嘬住刀口,往里吹气。空气随着铁杵旧径一路向上,猪身慢慢涨了起来。小黑衣起身吸气时,用手将刀口捏住,附身吹气,将手松开如此反复。猪已经半圆,小黑衣脸渐变青,并不住嘴,只是吸吹频率变低了。最后,猪就像一只生气的青蛙,圆圆鼓鼓。小黑衣使了个眼色,旁边立马有人拿着一只小红绳,三绕两不绕将刀口扎住。小黑衣完成了工作,穿上夹克,拿来铁杵站在一边。

猪已经下到锅里,大家你一下我一下就像给猪搓澡一样就把猪给剃了。这是最简单的工作,有些小孩子从大人那里要来竹竿,自己也上去挠了几下。白色甚至有点透明的猪毛就堆在锅边。

褪毛之后就是开膛破肚。一个老头持刀而上,在白白净净的猪肚子上划上一刀,哗啦猪肚子里的东西全都流了出来,热腾腾得冒着热气,一股味道迎鼻而来。买卖已经开始,猪心、猪肺、猪肚、猪肠、猪腰子等已经可以买了,有人家想要这些东西的已经准备好桶装回去了。大部分人家并不着急,大家都想要肉。也有人等着最后猪主人把没人要的东西送给他,他回家喂狗或者什么。

剔骨头是一件精细活,虽不像庖丁那般游刃有余,可也轻车熟路,不一会一只猪就不见了,只是一块一块的肉,还有一只硕大的猪头,猪头都是整个卖掉。各家各户都已经提前和猪主人定好斤数和部位,例如二十斤猪后坐板,就是猪屁股上的肉,乃为猪身上最好的肉。

等到炖骨头炸肉皮时猪肉的香味弥散时,各家不免还要夸赞一番猪主人。